科技浪潮 洗滌 心靈塵垢

(刊載於 2001 年 6 月 17 日中國時報「焦點書評」)

對 Linux 現象有興趣的讀者, 不妨把目光焦點從技術變革移向社會運動, 乃至於移向對主流價值觀的挑戰, 或許會比執著於艱澀的科技術語要來得更有收穫。 也請參考演講稿: 「兩個文化的價值觀」

叛逆的價值觀, 釋放出開放的程式碼

Linux 風潮, 替書店裡帶來許多附贈 CD 的超值技術手冊; 然而廿年之後我們再回頭過來看, 或許會發覺 Linux 風潮對人類社會帶來的最重大長遠影響, 不是正規資訊教育界終於開始注意到的 Linux 技術優勢, 而是它所代表的「自由軟體」觀念背後的價值觀。 關心社會與人文議題的讀者, 在閱讀「Linux 傳奇」時, 不妨放心地忽略掉落滿地的中英文電腦術語, 而把重點放在參與研發 Linux 的眾高手的觀點上。

從自由軟體運動之父 Richard Stallman (暱稱 rms) 創立「革奴計畫」 GNU Project 開始, 到近來整個自由軟體社群聲援為爭取自由而被大公司威脅甚至控告的 slashdot 站長及 DeCSS 作者, 這本書詳細記載了自由軟體運動近廿年來的重大事件及逸聞趣事。 RMS 拒絕成為任何人或事物的奴隸; Linux 核心高手 Ted Tso 與 Drew Eckhardt 在 Linux 猶蹣跚學步時就興沖沖加入修改行列; XFree86 四位作者透過網路決定以合併計畫, 團結分工來提升效率; Larry Wall 因健康因素無法實現到偏遠地區傳教的心願而改以發明 Perl 來幫助別人; ..... 不論是自由、趣味、效率或是服務, 每個人追求的目標容或不同, 但堅持自己的理想, 不以金錢為第一考量的思考模式則是一致的。 人生的志趣本來就可以是多元的; 只是資本主義時代扭曲的價值觀. 強迫我們硬要把所有行為的動機簡約成以利起始, (和弗洛依德把所有行為的動機歸因於「性」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導致我們乍見自由軟體軟體運動時只會問: 怎麼會有傻子甘願寫程式讓大家使用而不抽版稅?

也難怪與業界關係密切的 Minix 作者 Andrew Tanebaum, 及蘋果電腦的 Steve Jobs 在與 rms 及 Linus Torvalds 打交道的時候, 都因投非所好而吃了閉門羹; 出自網威 (Novell) 的 Caldera 屢次因為遊走 GPL 邊緣而遭社群質疑其誠信; .... 這些事件背後的原因固然複雜, 但「只觀察 Linux 熱的表象, 未能深入了解自由軟體社群的文化」都是重要因素之一。

「Linux 傳奇」一書記載的事件極其豐富, 也難免有些筆誤, 例如 scriptics 公司的名稱等。 另外中譯本正確地將「free software」翻成自由軟體, 但也不慎將「免費 Solaris 程式」翻成「自由 Solaris 程式」, 更顯示出這個議題的高難度; 不過大體而言仍是瑕不掩瑜。 若要更深入了解駭客觀點, 筆者則會推薦 「Open Source: Voices from the open source revolution」 一書。

給我樂子, 其餘再說

"Just for Fun" 「純屬趣味」 (誠品趙世培先生的妙譯) 書如其名, 道出 Linux 作業系統核心人物 Linus Torvalds (托瓦茲) 的觀點: 生命進化到了某一個層次, 生存與社會化不再是驅策人類行為的主要動力, 娛樂趣味才是最佳誘因。

但是千萬不要誤以為托瓦茲是一簞食, 一瓢飲, 棄名利如敝屣, 以蒼生為己任的聖人 (就連自由軟體運動之父 rms 也不是)。 率性的托瓦茲誠實地表達出對自己海狸寶寶的外貌頗有意見; 得知 Linux 新聞群組 (類似台灣 bbs 站) 的人氣直逼成人網站時一樣會沾沾自喜; 了解紅帽公司送他的股票價值百萬之後更欣喜若狂。 他嚴格奉行「睡教」, 並且成名之後懶得回電話, 又盡情享受崇拜者的掌聲及數百萬美元的豪宅, 既好逸惡勞又不拒名利; 但這並不表示名利就是驅策這位核心程式碼「獨裁仁君」 (benevolent dictator) 撰寫 Linux 的動力。

利益掛帥的商業界或許要很久以後才能夠理解托瓦茲「不取不義之財」 的享樂主義; 但對社群朋友而言, 這個道理和「不從事不正當的性行為」一樣簡單: 常人都喜好魚水之歡; 但若有人所有活動都要以此為動力, 而竟可以捨其他一切於不顧, 那真是頭殼壞去了。 托瓦茲的名言 「軟體就像性, 免費的比較好」 從某個角度去看, 還真的哲理十足: 當你從事一項活動 (不論是創作, 或者, 呃, 「重度愛撫」) 時, 究竟你以這項活動本身為樂呢? 抑或這項活動只是你為達其他目標的手段呢? 同樣的行為, 出自於自願直接抑或是被動間接的動機, 品質更好, 效果更令人滿意呢?

自由軟體與版權私有軟體的品質優劣, 自有日後的技術人員來評斷; 更發人深省的是兩類軟體研發方式鼓勵什麼樣的社會風氣? 為什麼以寫軟體為樂的托瓦茲在意的是: 「信任是一種以複利來累計的財富」; 而需要提醒販賣軟體者的又是: 「無論如何, 貪念永遠不是件好事」? 與其說 Linux 作業系統衝擊微軟霸業, 不如說是它背後的駭客思考模式衝擊當今金錢萬歲的一元價值觀。 要談心靈改革, 或許自由軟體運動正是最實在的切入點。

托式觀點, 您未必認同; 但若能給自己一個跳脫傳統功利主義的思考機會, 您的人生或許將因而壑然開朗。 筆者熱切推薦這本作譯俱佳, 寓哲理於幽默的電腦癡傳記。

參考網站

國內網站:

  1. http://cle.linux.org.tw/ Linux 中文化計劃
  2. http://www.slat.org/ 軟體自由協會

國外網站:

  1. http://www.li.org/ Linux International
  2. http://www.gnu.org/ 自由軟體基金會
  3. http://lwn.net/ Linux 新聞週報